我还记得那天。也许是因为那天我终于被获准站在真实之镜前得知这一生的劫难，也许是因为大天使长在神圣殿堂当众宣布的期许，也许只是因为他。
镜子里映出黑红色调的炼狱。仿佛没有终点的深邃裂缝里不时喷涌出能灼烧一切的烈焰。我认出这是哪里，是恶魔成年礼举行的地方猎龙谷。
老实说有些费解，明明幼生态恶魔来此是为了和与自己同时出生的龙签订契约，却要取名“猎龙”。
镜像缓缓转动放大，悬崖之巅我看到了他。地狱灼热的风吹动他的头发，一双骨翼在背后伸展——那上面的裂痕已经很明显，代表他即将成年。
莫名地我想到我自己。再过些时日我将进入生命的第十九个年轮。十九可不是什么好数字，据记载这个年龄的天使死亡数目最多。
目光再落在他身上，我心里蓦地冒出一个想法——我一定会平安渡过我的劫难。
根据听到过的别的天使的劫难，看到恶魔意味着他或她将是你的宿敌。
但我并没有一点对他的憎恶，至少此刻透过真实之镜看到他的时候没有。
他四下看着，睥睨间有种君临的气势。我转动镜像，看到他额前的印记，是恶魔的王族。
他的眼睛是紫色的，少见的清亮，就像人间的少年朝气蓬勃。
我似乎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道执念。
因为震惊短暂分神的这一刻，他笑了一下，抱起手臂冲着我喂了一声。
我一愣。不是看不到我的吗？
接着那对暗红色的双翼打开，往地上一拍，几乎是瞬间他就到了我面前。我隐约听到一声巨响，看他身后才知道是悬崖一角塌陷了。
“你是天使吗？”他问我。
“是。”
“长得还可以嘛。”
他说话时露出尖尖的牙，几分俏皮几分天真。
用天真来形容恶魔，我怕不是傻了。
“你不去找你的龙吗？”
他扭头看向深谷另一头，眉间是自信的神采。
“没必要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他不会容许有比他更强大的存在，但他也不能容忍自己战胜状态不佳的对手。他在等我成年。那一刻我会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和强壮的骨翼。而那一刻也是他发起进攻的时间。”
“你们不是签订契约？”我很意外。
他看看我，嗤笑一声，很是不屑。
“没有哪个恶魔会和弱小的渣泽签，也没有哪头龙会。打一架是最好的检验方法，评判对方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同伴。”
“同伴？”
对于从恶魔口中听到这个词我感到讶异。
“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们天使一样？高傲、自大、冷漠、无情，居高临下装得像是什么一样，成天抱着所谓的救世情到处见死不救。”
“不是那样的！”我大声反驳他。
“那就证明给我看啊？”他的眼神似笑非笑。
我反应过来，他是在戏弄我，登时气的脑门发热。
“行了，滚远点吧。别妨碍本大爷教训我的龙。”
“喂你……”
他突然伸手过来，贴上我的脸。我眼前一花，他的手落空了。
“怎么碰不到？”他皱眉喃喃。
我伸手放在他眼前晃晃，他挥手要打掉，却再次挥空。
“我只是个虚像。我是透过镜子看到你的。”
“那你能碰到我吗？”他问。
我试着伸出手去碰他，这时背后传来一股的吸力。想必是时间到了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那你还会来吗？”
“……”
我张张口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要是再见到，可能就是刀剑相向了吧……
“你要记得来找我。到时候我给你看看我的龙！”
“……好。”
“一言为定！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镜像开始模糊，片刻后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
“看到了什么？”大天使长问。
我沉默，轻声答道：“一个……和我做了约定的人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撒谎。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护着那个只见了一次的恶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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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走了。
看得出来他过得不错。
那这次，你不会再失约了吧……
来源：逆时幻梦